华商观察

不写毕业论文也能获得博士学位！

12月16日，中南大学土木工程学院2020级博士研究生杨斌财、陈进凭借重大工程项目中形成的实践成果从而获授土木水利博士专业学位，一举成为中南大学首批以实践成果获授学位的博士。华商报大风新闻记者注意到，截至目前，全国至少7所高校诞生了校史上第一批“实践博士”。

实践博士

都有实打实能投入实际应用的科研成果

9月23日，重庆大学材料科学与工程学院工程博士研究生袁小虎以《高温超（超）临界汽轮机阀门抗氧化涂层研制及应用》这一突出实践成果成为公开消息中第一个明确公布的“实践博士”。自此之后，哈尔滨工业大学2021级博士研究生魏连峰、天津大学机械工程学院2名工程博士研究生、清华大学2019级聂海亮、西安交通大学机械工程学院博士生丘同学、西北工业大学2020级博士研究生黄领才，也同样靠实践成果而非传统学位论文成功戴上了博士帽。

截至目前，7所高校以不同方式公布了总计8位“实践博士”。他们是中国高教史上“第一批吃螃蟹的人”。综合各高校官方渠道披露的消息来看，每一位以实践成果获授博士学位者，都有实打实能投入实际应用的科研成果，在举行答辩会之前，还要过来自于业内和高校的专家组这一关——专家组要审阅实践成果总结报告和支撑材料，听取实践成果总结汇报，并进行现场考查和质询讨论。

在已披露的8位“实践博士”中，实践成果分量最重且公众知晓度最高的，当属西北工业大学黄领才博士。他是AG600系列总设计师。2020年，黄领才考入西北工业大学攻读工程类博士专业学位，师从西北工业大学兼职博导、运-20总设计师唐长红院士，主要研究方向为大型水陆两栖飞机设计。今年11月17日，黄领才实践成果“大型灭火水陆两栖飞机灭火任务系统研制”在珠海召开了成果鉴定会，专家组一致给出“成果达到国内领先水平”的评价，同意通过成果鉴定考核。12月1日，西北工业大学举行工程博士生申请学位实践成果答辩会，C909飞机系列总设计师陈勇院士担任答辩委员会主席，7位专家涵盖行业专家和高校教授，答辩委员会认为，该实践成果攻克了水陆两栖飞机高效率投汲水灭火系统技术难题等关键核心技术，具有重大的推广价值，经济社会效益显著。12月15日，黄领才被正式授予工程类博士专业学位。

黄领才主导的技术成果推动了AG600大型水陆两栖飞机的研制进程，补齐了运20、C919之后国产大飞机“三剑客”的最后一块拼图。当然，“实践博士”并不是专为“国之重器”而设，能够解决“卡脖子”技术难题，为产业高质量发展提供强大的技术支撑，就配得上那顶博士帽。就如专家组对清华大学聂海亮博士实践项目的评价，某种程度上反映出“实践博士”这一新生群体的巨大价值和功能——“一项能将技术落地、产生巨大经济效益或社会效益的实践成果，其学术分量不亚于一篇发表在顶级期刊的论文。这极大地拓宽了‘学术’的边界，也是打通学术界与产业界‘最后一公里’的强力举措，激励师生主动面向国家重大需求和产业前沿痛点开展研究。”

验收时刻

已有60多名硕博士以实践成果获得学位

古人云，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特别是在面对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的今天，更加需要“万马奔腾”，需要更多拔尖创新人才脱颖而出。为适应创新型国家建设需要，早在2010年就启动了“卓越工程师教育培养计划”重大改革项目，并于次年提出设立工程博士专业学位。作为专业学位的工程博士，与学术学位中的工学博士属同一层次，二者没有高低之分，只有规格不同，培养目标不同，质量评价标准侧重不同。通俗地说，一个强调“学术性”，一个突出“实践性”。

随着改革探索逐渐深入，为彻底打破工程博士专业学位人才培养中的“学术化”倾向，有效满足国家及行业企业对创新型、复合型、应用型人才的迫切需求，2022年，中组部、教育部等9部门启动了工程硕博士培养改革专项试点，着力构建校企协同培养的新型实体平台——调动高校和企业两个积极性，探索建立中国特色的校企“共同招生、共同选题、共同培养、共享成果”和“师资互通、课程打通、平台融通、政策畅通”的“四共”“四通”机制，“卓越工程师产教联合培养行动正式启动”。

今年首届工程硕博士专项毕业，卓越工程师产教联合培养行动迎来了验收时刻。

6月17日卓越工程师培养现场交流推进会召开；12月4日，教育部举行卓越工程师产教融合培养工作推进会，也就在同日，更高规格的卓越工程师培养改革座谈会上明确提出“深化工程教育改革，加大卓越工程师培养力度，为建设教育强国、科技强国、人才强国提供有力支撑”。一场又一场的会议肯定了卓越工程师培养改革启动三年来的显著成效，一则报道中更是评价称“已成为教育自我变革的关键突破口”。

12月10日，教育部召开新闻发布会介绍了更为详细的整体情况，“目前校企联合招收培养工程硕博士近2.6万人，其中2000多人已经毕业走上工作岗位，首次实现了工程硕博士有组织、成建制、大规模的校企联合培养，探索了国家战略人才自主培养的有效路径”，“把解决工程实际问题作为学位评价的主要标准，聘请企业专家参与学位论文答辩和学位评定，支持工程硕博士以产品设计、重大装备等实践成果申请学位。目前已有60多名硕博士以实践成果获得学位，成为人才培养打破传统学术评价标准、接轨产业实际需求的重要标志和‘破五唯’（唯分数、唯升学、唯文凭、唯论文、唯帽子）的重要探索。”

伴随着相关院校近日陆续释放出最新动态信息，“实践博士”数量还在增加。三年间招生2万多人，工程硕博士正快速成为在学研究生队伍中的重要成员。首届2000多名毕业生中，不足百人通过实践成果获得硕博士学位，他们以“敢为天下先”给后来者提供了样板和参照，但必须要指出的是，其他人倒不是因为不符合条件而被迫选择了写论文。

华商报大风新闻记者注意到，去年4月《学位法》表决通过，这部自2025年1月1日起施行的新法律规定研究生可以“通过学位论文答辩或者规定的实践成果答辩申请学位”。同年11月，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办公室转发《工程类博士专业学位研究生学位论文与申请学位实践成果基本要求（试行）》，首次明确了通过实践成果申请学位的标准和程序。但据媒体报道，想尝试却又不敢尝试，“担心盲审专家更认同学位论文的价值，万一盲审过不了，反倒拖累毕业进度”，这是大多数学生的心态，这种顾虑并非多余，一位参与了工程硕博评价体系改革过程的教授就坦言，实际操作中确有诸多难题，对于调研报告、案例分析报告、产品设计（作品创作）、方案设计等需要写哪些内容、有哪些要素，相关细节规定仍在探索中，“比如，学生要做一个杯子作为毕业成果，但最后做成个碗、瓢，怎么办？加工、冲压、锻造等工艺都有了，虽然形状不同，却也能盛水，能不能毕业？”

二十一世纪教育研究院院长熊丙奇撰文建议，要发挥学校教授委员会、学术委员会，以及行业专业委员会的作用，结合本校的办学定位、办学条件，制定本校不同学科专业的人才培养方案并监督实施。如针对专业硕士的实践成果评价标准，就应该由学校教授委员会、学术委员会以及行业一线企业专家委员会，进行论证、制定，从实践应用角度，评价成果的价值，以此构建具有公信力的实践成果评价体系。

卓越工程师学院

与传统工科人才培养模式有三大显著不同

这些不靠论文毕业的硕博士，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卓越工程师。

2022年8月，教育部和国务院国资委联合正式启动国家卓越工程师学院试点建设，公布了首批18家国家卓越工程师学院试点牵头建设单位，其中10家是工科特色高水平大学：清华大学、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北京理工大学、浙江大学、哈尔滨工业大学、上海交通大学、东南大学、华中科技大学、重庆大学以及西北工业大学，另外8家是央企：中国航天科工集团、中国航空工业集团、中国船舶集团、中国兵器工业集团、中国电子科技集团、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中国宝武钢铁集团、中国信息通信科技集团。

也就是说，国家卓越工程师学院，就是培养工程硕博士的摇篮。2023年14所高校成为第二批国家卓越工程师学院试点建设单位，分别是：北京科技大学、北京邮电大学、天津大学、大连理工大学、哈尔滨工程大学、同济大学、南京航空航天大学、南京理工大学、华南理工大学、电子科技大学、西安交通大学、西安电子科技大学、中国石油大学（北京）、南方科技大学。2024年，北京交通大学、华北电力大学、东北大学、山东大学、武汉理工大学、湖南大学、中南大学和西南交通大学8家高校入选了第三批国家卓越工程师学院试点建设单位。目前第四批尚未对外发布完整名单，但中国科技大学、吉林大学、中国矿业大学、华东理工大学等高校通过各自官方渠道宣布已获批“国家卓越工程师学院”。

在面向高校和企业启动首批国家卓越工程师学院试点建设的同时，教育部还为北京、上海和粤港澳大湾区的佛山、东莞四地授牌了国家卓越工程师创新研究院，2023年，重点依托国家卓越工程师学院和卓越工程师创新研究院，其他相关高校、企业、国家实验室、协会组织等也可申请成为联合体成员的中国卓越工程师培养联合体成立。

可以看出，卓越工程师培养改革，离不开部门、地方、高校、企业的共同努力,尤其是高校和企业。据12月10日教育部新闻发布会透露的最新数据：国家卓越工程师学院有50家，国家卓越工程师创新研究院还是4家。

数量激增的国家卓越工程师学院，与传统工科人才培养模式有着三大显著不同，一是，不再沿袭“学科化、院系制”模式，而采用了校企理事会负责制。比如，清华大学国家卓越工程师学院有中核集团、航天科工、中国大唐等33家理事单位，西北工业大学国家卓越工程师学院有航空工业、航天科技、航天科工、兵器工业、中国船舶、中国航发、中国商飞、中国电科、中国电子等9家理事单位。二是，一改过去工科人才培养基本是以高校为主的方式，而把学生入企实践作为必备环节，工程硕士入企不少于1年、工程博士不少于2年。三是，卓越工程师培养改革通过“以实践成果替代传统学位论文”这一制度性突破，树立了产教融合导向的新评价标准。

12月10日教育部举行新闻发布会还透露，将纵深推进卓越工程师培养改革，以卓越工程师培养改革实践带动本科教育改革，试点本研一体设计贯通机制。这意味着，“破五唯”要继续向下传导延伸，再结合近日教育部发文为中小学日常考试“瘦身”，是不是也可以说，“破五唯”还要从娃娃抓起？《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五个五年规划的建议》也提到，“加快建设国家战略人才力量，培养造就更多战略科学家、科技领军人才、卓越工程师、大国工匠、高技能人才等各类人才。”国家未来需要一大批真才实学，具有突出技术创新能力、善于解决复杂工程问题的重点领域急需紧缺人才和高技能人才，当本科以及研究生阶段围绕着“实践成果”探索，势必也需要打基础的中小学阶段同步走出被各种考试所累的窘境。

官方声音

进一步推动

教育链、人才链、产业链、创新链的深度融合

虽然相对于上百万的毕业生，不靠论文拿到研究生学位的人数微不足道，但正如教育部学位管理与研究生教育司司长吴刚所说：“我相信，‘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一‘小切口’改革能够成为撬动整个学科专业体系分类发展、分类评价的‘大杠杆’，进一步推动教育链、人才链、产业链、创新链的深度融合。”

媒体评论

推动高校与企业

强化基于博士生科技研发的产教融合

中国教育报刊发评论文章分析称，长期以来，学术研究往往难以直接转化为产业成果，而产业界的实际需求也难以及时反馈到学术研究中。

如今，部分工科硕博士的实践成果不仅得到了学术界的认可，也为产业界带来了巨大效益。这种模式的推广，将推动高校与企业强化基于博士生科技研发的产教融合，激励更多博士研究生的学术研究更加贴近产业需求、社会发展实际和国家重大战略与前沿方向。

工人日报曾刊发评论文章称，不同的成才路径正在更广泛地获得认可。对高校学子来说，有了多元评价体系撑腰，可以更有底气地选择自己的发展方向，对理论研究有浓厚兴趣的可埋头写优质论文，有志于创新创造者则可把更多时间和精力投入实践活动中。对用人单位来说，也会一定程度摆脱毕业生“有文凭没实际技能”的烦恼，吃到人才与岗位适配度提升的甜头。

专家观点

以更灵活的方式

发现培养三类关键人才

陕西省社科院副研究员王晓勇接受华商报大风新闻记者采访时也指出，与纯理论方向的博士相比，工程博士更侧重于实践与应用，他们本质上是面向产业需求的实用型人才。因此，应打破以往“一刀切”的人才评价体系，建立多元、开放、分类切实、效率与价值兼顾的评价机制，以更灵活的方式发现和培养三类关键人才：拔尖创新人才、重点领域紧缺人才和高技能人才，从而更精准地服务国家战略与产业发展需求，构建“十五五”时期的面向市场、面向创新、面向未来的崭新人才机制。

网友咋看

@工农医学实操类学生都可以照此办理，而不是形式多于实际的论文。

@学位正在逐渐回归本质，赞！

@PPT满天飞的时代需要实践者、实干者。

@这种比论文难多了。

@这还要啥论文啊，毕业就是泰斗了。

@想以非常规的方式毕业，学生往往需在特定方面具备远高于平均水平的素质和能力。 华商报大风新闻记者 刘立春 杨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