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难以分辨自己是在批阅各位的作品，还是在批阅AI的创作。”美国哥伦比亚大学一位知名教授在给学生的论文批改意见中写道。

一位教师面对满是沉浸在手机、电脑里的学生，愤怒地把自己的电脑摔掉，并对着学生吼道：“你们在干什么？你们还学习吗？”

一家企业与学校联合打造了一款AI应用工具，实时监控学生是否认真听讲，学生稍一低头、扭头就会被系统标红警告，“每个孩子都变成了一堆数据，他们是更主动还是更被动了呢？”

12月18日在广东深圳举办的2025青少年学生AI+科技教育展示活动上，香港大学荣休教授、原副校长程介明向台下数百名学者专家和教师展示了以上几个场景。

“这是AI造成的问题，还是教育本身有问题？”他忧心忡忡地发问。

在他看来，现在的很多教育问题并非AI带来的，新的技术只是把教育已有的矛盾放大了。“目前的学校制度基本上是在工业社会的顶峰时期出现的，是对工业生产流程的模仿。”程介明说，当下很多地区教育的理念、学校的形态都与社会格格不入，教育已经来到了“十字路口”。

在这个“十字路口”，教育要向何处去？

“要主动探索，赋能教育教学变革。”教育部基础教育司副司长陈秋燕在活动上提出，应坚持“应用为王”，聚焦教学关键环节，持续拓宽应用场景，打造一批深度融合的智慧课堂新样态，推动育人方式变革；有效整合高校的科研优势、企业的技术力量、学校的实践场域以及社会的广泛资源，推动课程、教学、师资等优质资源共建共享；加强科技伦理教育，引导学生树立“技术服务于人”的理念，共同营造健康、安全、理性的人工智能应用氛围。

这场变革势在必行。“如果除了技术，其他还是一切照旧，就会固化教育里面应该改进的东西，就不会再进步。”程介明警示。

变革之道在哪里？这次会上成立的“全国中小学人工智能教育联盟”及七大区域协作中心尝试给出答案。这是国务院今年8月印发《关于深入实施“人工智能+”行动的意见》后，教育领域建立的首个国家级协同平台，标志着“人工智能+教育”正式从分散探索进入系统推进新阶段。联盟将探索一条符合伦理、安全规范、充满活力的人工智能教育新路，为全国提供可复制、可推广的“中国方案”。

记者注意到，在教改前沿的深圳，一些学校正在“十字路口”进行自己的探索。

无围墙学校、无边界课程、无制式教学、无感化管理、无校界教师……过去的7年间，深圳明德实验学校（集团）党委书记鲁江描绘了一幅“无限教育”的画像。他认为，当所有边界都变得可渗透，教育才能真正回归本质——成就独一无二的个体。

在这样的思路下，学校职业生涯规划课与华为、腾讯、比亚迪等企业建立合作，让学生进入企业车间、研发中心，近距离了解不同职业的工作内容，明确自己的兴趣与方向；“城市水资源保护”课程融合多个学科，语文教师指导学生撰写“水资源保护倡议书”，科学教师讲解水污染治理技术，信息技术教师教学生制作宣传视频；学习不再受上下课铃声的限制，允许教师根据实际情况调整课时长度，搭建的智慧学习平台让教学资源全天候可获取；校园自治委员会由学生自主选举产生委员，负责校园卫生、纪律、活动组织等事务……

如何在同一堂课上既让学霸“吃够”，又能唤醒听不懂课的“睡神”？拥有100多个班级、学生超过5000人的深圳市福田区石厦学校的探索是“面向全体的AI赋能任务群动态分层教学”。

在这场实验中，课前由AI与教师经验相结合分析学情，对学生进行“差异识别”，协同设计课堂任务并划分任务群；课上教师开展知识精讲后，由系统结合学生认知水平实施“任务群推进”，确保每一个学生的学习任务“分层适配”，以任务闯关为载体，助力每个学生走向自己适配的层次；探索中，AI系统会根据学生学习数据动态调整任务，实时同步学生的学习状态，帮助教师进行辅导，学生还可以申请逆向流动成为助教。在人机协同的同时，学校也关注师生互动、生生合作。每个任务群都有小组合作任务，大家一起协商任务分工、共享研讨成果。

“教育的智慧在一线，我们是先行者，经验是独一无二的。”对比世界各国，程介明深有感触，中国在教育方面应用AI的工作是惊人的，他从未看到有其他国家有如此大范围的深度实验。

这不仅是挑战，更是重塑教育的重要机遇。

《中国教师报》2025年12月24日第2版

作者：本报记者 万景达